声音高昂激励,激烈雄壮,周围随从至友无不痛哭流涕,又怒发须张,最后荆轲大笑上车,随军远去。
严江坐在树梢上,看着河边这历史性的一幕,轻撇嘴角,并没有被感动到。
他只是拿碳笔画板,将这一幕落于纸上,顺便听着高渐离这一首堪称人生巅峰的曲子。
这十几天过去,已经是快到秦王政十三年的末尾,再过几日,就是秦王政十四年正月了。
太子丹暂时不能杀,暗杀他虽然爽,但容易激起燕地之人的复仇之心,再者,这两不靠谱的父子在,燕国才能灭得更快。
秦王听了他的警告,应该不会接见燕国使节团,所以自己的时间是充分的。
可以给他们一个教训。
他画完画,看着太子丹的车队回去,看着高渐离在易水河畔眺望许久,终于带着爱筑离开,这才从树上爬下,轻轻一笑。
每年岁首,都是各国最忙碌的日子,因为这个时间,是各国祭天的时日。
自周朝起,便有“天下”这个概念,是天地哺育众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君王祭祀天地,让上天保佐家国昌盛,保佑风调雨顺,保佑子孙延绵。
祭祀之地都在国都郊外,又称郊祭,严江打扮成贵族,前来瞻仰。
这里修成一片圆形石台,寓意天圆地方,所以叫圜丘。
在这里,国君会完成天与地的沟通,仪式的顺利代表着国家的安稳,在崇尚未知的古代,祭祀是君王统治法理的由来,其重要性,还在军队之上。
所以才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他转了一圈,找到给圜丘的管事,说自己家是宗室远支,祖辈遗愿是想能参加祭祀,不求可以见大王,只求能帮忙打柴洒扫,就算是全了先祖之愿,然后给了一粒金豆做孝敬。
圜丘管事是清冷且闲的差事,每年就忙两次,每次十来天,虽然是惯例,但并不怎么被重视,突然有一笔收入,对方自然笑纳,还给他一个打扫圜丘的差事,让他可以近距离摸到祭坛,但是也说清楚了,等祭天时,是不可以靠近国君贵族的。
严江当然答应。
于是接下来两天,他就开始准备柴火。
仪式就是在圜丘这里弄出一个大火堆,把牲口在这里宰杀焚烧祭品,表示对上苍的报答。
多么完美的仪式。
用来搞个大新闻,最合适不过。
……
很快,祭典之日来到,数里百丈都被军队清场。
严江半夜就爬上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带着陛下一起躲藏在树冠之中,可以遥看整个祭典现场。
陛下有些小紧张,还有点小兴奋的模样。
清晨之时,燕王喜坐着车架前来,他身穿大裘,内着衮服,头带垂旒之冕,手持白玉镇圭,隔太远看不清样貌,但王者气势尤在,太子丹在他身后,周围还有王族宗室,诸多大臣。
当天子走上柴堆时。
一头牛被燕王牵上柴垛,旁边的卫士当场杀牛,放上牛头,随后,臣子们一一放上自己的礼物,这里的礼物等级森严,如礼器的玉类就按大小成色分为六个等级,而献上的礼物更是有区别,如王放皮帛,卿放羊,大夫放雁,士放野鸡……
大大小的东西放完后,鼓乐钟鸣顿起,告诉上天啊,你可以享用您的祭品了!
燕王喜面色虔诚,拿着侍丛递来的火把,将柴垛点燃。
顿时,青烟滚滚,直上青天。
就在扮演天帝的“尸”准备上台开舞之时,异变陡生。
刹那间,天空猛然一声惊雷,震得众燕国臣民耳膜剧痛,大惊跪地,以为天罚。
但更恐怖的是,点燃的柴火木碳四下飞起,宛如天降火雨,落在众人身上,又痛又怕。
“这、这,天降神罚!”
“怎会如此!?”
“天不佑我燕国,是谁,是谁祭祀不诚?”有宗老大呼。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隔得远的臣子们本能地退得更远。
“痛矣,救我……”
“大王,快救大王,大王撞到头了,医官!”
“太子,太子也受伤了,快来人啊!太子手断了!”
……
严江伸着脖子,认真看了看,燕丹与燕王喜隔得最近,伤的自然最后,后边的无辜燕臣嘛,差不多只是被碳火烧到的皮外伤,更多的,是心灵上的伤害。
有此一役,燕国上下必然人心大乱,够他们忙活了,燕王父子刚刚一定在求保佑刺秦成功,如今苍天降罚,也不知会怕成什么样……
“祭天就遇天罚,燕国真是可怜。”严江叹息地摇头,摸了一下陛下鸟头,幽幽道,“有此乱况,搜查守备必然松懈,我们走吧。”
差不多了,该追去咸阳,收拾荆轲了。
他觉得手感不对,低头一看,发现鸟儿抱紧自己,竖起了毛,甚有些无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