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浓烈的味道让仙草觉着熟悉,同时又泛出一种极大的陌生感觉。
仙草用力一挣。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 赵踞只觉着那娇软的身体在自己的胸口一弹, 然后像是一头鹿似的跳了开去。
手中的绢扇已经掉在了地上,仙草后退两步, 盯着面前的皇帝,终于把这张少年清俊的脸看的更加清楚。
相比较她的惊慌失措, 赵踞却好整以暇的, 他抬起空空如也的手枕在脑后, 嘴角斜斜挑起, 露出了猎人审视猎物的眼神。
“你怕什么?”皇帝才醒,声音里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暗沉, “先动手轻薄的不是你吗?”
仙草已经回过神来“奴婢只是看皇上的衣襟开了些,怕您着凉,所以才想给您掩起来。”
赵踞嗤地笑了声, 瞥了眼自己的胸口“朕明明看你撩的更开了。”
仙草情不自禁地蹙眉。
皇帝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奇怪的很, 早先那个身影一旦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都会引发他的天然警戒,但是现在, 居然越来越顺眼,甚至有些挪不开目光。
是真也好, 是假也好, 将错就错也好……皇帝模模糊糊地想。
正在这时侯, 外间脚步声响起来, 是雪茶去而复返,见皇帝醒了,便上前躬身道“皇上,颜采女来见。”
赵踞听了,这才翻身坐了起来,道“更衣。”动作间,缎子中衣流水似的滑落。
雪茶忙上前伺候,又向着仙草使眼色。
仙草早把地上的扇子又捡了起来,叫了两个宫女进来,帮着皇帝更衣完毕。
半刻钟后,颜珮儿在两名宫女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上前盈盈下拜,说道“珮儿参见皇上,吾皇万万岁。”声音也是不高不低,清柔婉转,十分动听悦耳。
就算没看见这人的样貌,只听到这把嗓子,就已经知道是个美人儿了,如今仙草在皇帝的身旁细看颜珮儿,却也是满眼惊艳。
面前的女子,身着浅黄色的宫装,乌黑的头发挽做飞仙髻,发髻上垂着一枚细巧精致的飞凤簪子,口里衔着细金流苏,流光溢彩。
肤若凝脂,眉若远山,秀气的瓜子脸,樱桃般的唇,虽举止端庄规谨,但举手投足,顾盼生辉。
仙草暗中赞赏要看一个女子是否是真的美人,相貌自然是第一的。
但是在相貌之外,却还有一样极要紧的,那就是“气质”,如今这颜珮儿拥有无以伦比的样貌,偏偏谈吐举止也是一流的教养,怪不得颜太后当做心肝宝贝一样。
仙草不禁又垂眸看向皇帝,想看皇帝是什么反应。
却见赵踞大马金刀地坐在榻上,右手摁在腿上,略略倾身往前,像是一个亲近的姿态。
他笑微微地看着颜珮儿道“免礼。赐座。”
待颜珮儿落座,皇帝又问道“这样炎天暑热,你怎么突然来了?就算有什么要紧事,何不等到天黑暑气消退的时候过来?也省得给风吹日晒的头疼。”
颜珮儿并不直视皇帝,只仍旧略低着头,温婉地回答“回皇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因为天热,臣妾亲手调制了些香饮,想给皇上送来,一解暑气。”
赵踞面露惊喜之色,笑意更盛“你有心了。朕正觉着口干舌燥,要喝点香饮,是什么调的?”
颜珮儿道“是紫苏饮。”
这紫苏香饮里有紫苏叶,杏仁,五味子,人参,甘草,陈皮等等,兼具解暑跟散热增益等功效,是夏季时候京城里最流行的香饮。
赵踞笑道“更加好了。拿来朕尝尝看。”
颜珮儿背后的宫女早就打开了食盒,却见盒子里还堆放着些碎冰,中间镇着一碗香饮,宫女取了出来转递给颜珮儿,颜珮儿接了过来,上前两步,却并不直接递给赵踞,只看向仙草。
仙草正在旁边看热闹,没想到颜珮儿到这种地步还如此顾及礼数,一怔之下,对上颜珮儿含笑的眸子,她柔声道“劳烦姑姑。”
仙草刚要上前取过,赵踞却笑说“在朕这里何必多礼。”竟向着颜珮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颜珮儿只得又走前一步,亲自献上。
赵踞接了过来,轻轻啜了口,笑道“果然香甜可口,一扫方才的燥热之气。怪不得太后对你赞不绝口,珮儿果然心思玲珑,深懂朕的心意。”
这两个人站在一块的时候,真真的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相映生辉似的,连看着都似赏心悦目。
仙草正在打量,颜珮儿已经重又后退,垂首说道“皇上喜欢,臣妾便放心了,臣妾知道皇上日理万机,贸然前来已是唐突,现下便告退了。”
她突然而来,本以为会跟皇帝多相处些时候,没想到立刻就要走。
在场的几个人都觉着意外。
赵踞把手中的香饮往旁边一递,雪茶忙接了过去,赵踞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朕这数日有些分身不暇,等得闲了便去瞧你。”
颜珮儿脸上微红“皇上不必惦记珮儿,只顾惜龙体为上。”说着深深行礼,后退数步,带了宫女去了。
等颜珮儿一行离开后,仙草仍有些意犹未尽的。
怪不得江水悠那么忌惮这位颜姑娘,这举动真的叫人挑不出错儿,虽然是皇帝的亲戚、太后看重的人,却一点儿也没有张扬的意思,反而显得温良谦恭,又如此的善解人意进退有度。
正在呆看,却听雪茶说道“皇上,这紫苏饮……再不喝就不冰了。”
赵踞淡淡道“你拿去喝了吧。”
雪茶本以为皇帝还要继续喝的,没想到这样吩咐,一时喜出望外“那奴婢就遵命了。”
仙草听见了回头,见雪茶笑嘻嘻地捧着那碗冰香饮退后,临去还向她得意地一挤眼。
赵踞转到桌子后面,突然对仙草道“弄些茶来。”
仙草道“好好的香饮怎么不喝?”
赵踞也不言语,只瞥她一眼。
仙草忙又去泡了一壶安吉白茶捧了过来,取玉杯倒了一杯。
赵踞喝了半盏,额上微微有汗冒出来。
仙草看在眼里,一时找不到别的,就把自己的手帕掏出来“皇上擦擦汗。”
赵踞低头看她手中拿着一方素白色丝帕,上面栩栩如生地绣着一头鹿,嘴里衔着一朵灵芝。
赵踞不由问道“哪里来的?”
仙草道“是昭仪给奴婢的,这图案也是昭仪亲手绣出来的。”
赵踞“哦”了声“罗昭仪对你倒是真的不错,也没见她给朕弄这些东西。”
仙草道“皇上也喜欢这些?昭仪只怕皇上不喜,若皇上知会一声,昭仪自然更绣好的给皇上,只怕比这个还强百倍呢。”
赵踞听她伶牙俐齿地说罗红药,便又看她一眼“罗昭仪这两日身子怎么样?”
仙草忙道“听说大有起色,皇上要不要去看看昭仪?”
赵踞并不言语,只把那帕子接过来,在脸上擦了一回,看看上头精细的刺绣,半晌才又丢还给仙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仙草的话,次日,皇帝在午后果真往宝琳宫走了一趟。
罗红药果然比先前康健很多,只是大病初愈的人,毕竟不便侍寝,所以皇帝并没有立刻传召。
仙草看罗红药气色很好,颇为放心,与此同时,也在宝琳宫看到一名旧人。
原来之前赵踞说给罗红药挑两个好的宫女,却并不是虚话,其中有一个却是之前去了尚衣局的紫芝。
趁着赵踞跟罗红药在内说话,仙草便问紫芝别后的情形,以及在宝琳宫如何。
紫芝微笑道“昭仪是个不肯为难底下的,这宫内的事情也清闲,比先前在尚衣局轻松了许多。”
仙草道“你相处久了就知道昭仪的好。”
紫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当然,只不过想想可笑,当初我在乾清宫,你跟着昭仪,我还取笑你跟错了人呢,如今倒好,咱们两个竟然掉了个儿了。”
仙草听她的话似别有深意,微微一怔。
紫芝却又问道“皇上对你怎么样?”
仙草道“倒还使得。”
紫芝笑道“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宫内传的都是你在乾清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