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2 / 2)

接着,林绣面色惨白地笑道“厚待当年若不是我将妧姐儿送去了苏州她难忍丧子之痛她林芙会厚待于我吗她会收留我和茹儿多久,一日二日亦或是个把月的等她大小姐的怜悯之心用没了,世人也记住她那副品德高尚的模样,她便会一脚给我踢回安家由着那个老虔婆整日苛待我你们谁过过我这样的日子,我有什么错”

林绣越说越是疯狂,屋子里除了她的嘶吼声,和案官翻阅卷帙的唰唰声,再无其他声响。

也许是程衍之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灼疼了林绣的心,她突然双手掩面,降低了声音,又道“世道如此,我又何尝不冤呢”

林绣的这段独白不仅让程衍之不为所动,还更是让他觉得此人简直无可救药。

既然如此,他便让她知晓,何为冤枉。

程衍之行至门口,对着外头又吩咐了两句,没一会儿的功夫,林芙身边的女使春瑶便拿着个匣子携大夫一同走了进来。

春瑶行至郢王身侧,低头说了一下关于证物的隐蔽性,郢王点了点头,便叫程煜把跪在地上的杨天旺和那小官暂带去隔壁的窄间去候审。

这几个人一走,孙大夫就将装在匣子里头还未用过的一摞月事带拿了出来。

春瑶拿出剪子,将这月事带的两侧的线脚尽数挑开,然后用一个铜盘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奴婢恳请孙大夫验一验里头的药物究竟是甚。”春瑶道。

林绣倏然抬起了头。

春瑶又道“启禀殿下,前阵子大夫人有孕,但因一直见红,便戴过一阵这月事带,可没想到,过了几日夫人便小产了这两日奴婢偶然间发现,这月事带里面的东西好似每个都不大一样。”

春瑶还未说完,就连林绣突然站起来道“你莫要血口喷人这是我给长姐亲手做的月事带,里面只有艾叶和黄芪”林绣的胸口一抽,突然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孙大夫接过盘子,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了一部分,先是仔细瞧了瞧,而后又闻了闻,才道“这里面七成都是的艾叶,但剩下的三成却不是这位夫人说的黄芪,剩下的三成乃是紫草,红花,以及麝香。”

听到这,林绣一边摇头一边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林绣又不痴傻,怎会在如此明显且能留下证据的地方做手脚

林芙留不下那个孩子,是她自己身子亏空,于她有何干系

这时,郢王开口道“本王记得,这红花及麝香孕妇应是用不得的。”

“殿下所言极是,不只是这红花和这麝香用不得,就是里面的紫草也是活血之物。若是将这几味药藏于月事带里,别说是小产,就连以后也很难有孕了。”孙大夫道。

到了此刻,林绣就是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挑起眼皮,死死地看着程衍之那双绝情的双眸,哽咽着道“国公爷,你为何要这般对我当年,程妧就在我手里,我念她是你的骨肉,才放过了她可你为何,你为何”当年,她大可以将妧姐儿生生埋了,但她看着手里的婴孩与他相似的轮廓,到底还是没忍心。

“因果轮回,今日便是你的报应。”说完这句,程衍之嗤笑了一声,又继续道“你没资格喊冤,妧妧当年才不足两岁。”她才冤枉。

林绣的肩膀隐隐发抖,到了此刻她恍然明白,这高明大户里的人,谁都不是傻子,谁都有自己的本事,瞧瞧,此刻冤枉起她来,个个都面不改色的。

案官埋首于书帙之间,一边浏览律例,一边将方才之所闻整理成案卷,约莫用了半个时辰,他们才把案卷递给了郢王。

郢王虽交代了要实判,不必徇私,但这案官和主事也不傻,就今日这个阵仗,即便是那女子真无罪,他们也不敢写成无罪啊。

这些官吏向来都是懂眼色的,也明白这世家大族非要进行公审必有其他目的。

最后由于林绣怀有身孕,便免除了苔刑。

所以林绣最后的判决为夺五品诰命夫人封号,判流行,流放三千里二十年,永不得归京,而杨天旺却因在琉球参与谋逆一事,直接判了砍头之罪,不留全尸。

林绣笑声越发癫狂,她的罪名虽构不成死刑,但二十年,又与死刑有何不同呢

郢王手里捏着判决,对案官道“将她移交刑部以后,看好她的嘴。方才所有提及到程妧的字眼,一律抹去。”

郢王开口,案官自然应是。

这桩案子结了以后,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喜桐院。

安茹儿惊地差些没坐地上。

林绣一辈子自私自利,就连林芙对她那么多年的好也都通通喂了狗,但是林绣对安茹儿,却是没说的。

林绣是被杜小娘养大的,所以杜小娘的心性自然言传身教给了林绣,杜小娘身份低微,但却心比天高,这便导致了她身上的怨气极重。

常言道,女人的妒与怨常常会毁了一个人,所以林绣,从未与安茹儿说过当年之事。

她希望她的茹儿能与林芙像一些。

以后当个大家闺秀,以程家养女的身份嫁人,做大娘子,永远脱离了庶出二字。可人的心性,竟也是十分神奇的,也不知从何时起,安茹儿身上的那股子血脉,就像跟林绣融会贯通在一起了一般。

也正因如此,林绣在得知安茹儿是动了歪心思,才得了能与郢王联姻的那块玉佩之时,才会那般的失望。

失望她们好像永远都逃离不了那个命运

安茹儿在皎月堂哭了很久,几个时辰之内,思绪已是百转千回。

惊讶,失望,怨恨,丢脸等等各种滋味都朝她涌了过来,安茹儿甚至还想过,为何她母亲,当年没有直接杀了唐妩呢若是没留下她这条命,那后往前看,也是没有错的。

可她母亲一朝的仁慈,竟连带将她的一切,都毁了个彻底。

安茹儿是在林芙身边长的的,林芙信佛,除了整日抄佛经以外,最常说的,便是因果轮回。

这让她不禁去想,是不是因为她曾抢了唐妩的一切,所以唐妩就要把她拥有的都夺走。可她这郢王妃之位,是她争来的呀。

安茹儿拉着陆嬷嬷道“嬷嬷,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很快要给喜桐院那位腾地方了”

“王妃莫急,王妃与殿下乃是受先帝之命成婚的,而且夫人之罪并不涉及株连,即便是殿下因此怪罪了王妃,就名正言顺这一条,郢王妃之位也不会轻易换人来做。”陆嬷嬷又叹口气道“事已至此,平妻之事,王妃还是提前与殿下说才是。”

依照唐妩如今的身份,安茹儿已是没法和她争了,陆嬷嬷早给她分析过,等唐妩的孩子平安落地,程家一定会给她认回去。

到了那时候,不论是程家嫡长女的身份,还是殿下对她的宠爱,势必都要压安茹儿一头了。

安茹儿颤抖地咬着唇,道了一句好。

一夜无眠。

郢王刚一回府,就见安茹儿跪在岁安堂门口。

斑驳的泪痕挂在她的脸上,她的嘴唇已经没了丝毫的血色。

在郢王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安茹儿又无声地啜泣起来。

按说女人的眼泪的一直都是对付男人最好的利器,以柔克刚,令人难以抗拒,可前提是,这男人心中得有你,不然这哭啼之声,不仅不悦耳,还更是更是令人烦躁。

安茹儿知道男人绝情,也知道皇家的男人更是绝情,所以她今日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幼年在程家长大,一次打马球坠了马,疼的她噼里啪啦地落了眼泪,那时场上有不少公子都向她投来了心疼的目光。

唯有煜哥儿身边的郢王,在从她身边路过之时,瞧都没瞧她一眼,甚是冷漠。

当时她年少,看着郢王英俊挺拔的身姿,只觉得是瞧见了一道极为耀眼的光,她为了这到道光,已付出了太多太多她隐忍,谋划,可到头来呢

此刻的安茹儿直愣愣地看着郢王,她突然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似从来都没有变过。

甚至连厌恶都没有了。

曹总管开了岁安堂的门,躬身给安茹儿挪了椅子。

郢王坐在上位,一旁的女使便立即给郢王端了茶。

安茹儿被郢王沉默逼得很多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过了好半响,她才开口道“殿下,母亲所做之事,妾身当真不知。”说完,安茹儿又没忍住,再次发出了啜泣之声。

见他未语,旋即安茹儿又跪在地上道“母亲虽犯下大错,但妾身仍是肯请殿下,在流放之日,能让妾身前去送些许细软,以报养育之情。”安茹儿此话,有五分为真,亦有五分为虚,真的那五分自是因为与林绣多年的母女之情,而虚的那五分,则是因为安茹儿知晓郢王是个重孝之人,若是这时候只为了一己私欲而将自己撇了干净,只怕是会让他更加的不齿。

郢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嗯”了一声。

一番铺垫之后,安茹儿握拳开口道“侧妃妹妹颠簸流离的命运,实乃是母亲与妾身之过,妾身心里愧疚难当,妾身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肯请殿下将妹妹抬为平妻。”

说完,安茹儿闭上眼睛,在岁安堂的正厅中央,略重地给郢王行了磕头之礼。

郢王掀开茶盖,托着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开口道“和离书,本王已经拟好了。”

安茹儿倏然抬起头,她恍然间好似觉得自己好像是聋了。

她低声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只要你签了和离书,本王便会补偿你,你可以拟一份清单,不论是京郊的御赐宅院,还是京内的庄铺,皆可。”郢王道。

听完这话,安茹儿突然感觉手心里一片冰凉,过了良久,她突然笑出声来。

这人,怎会薄凉至此呢

他说的好听,好像是要给她多大的馈赠一般,可她心里清楚的很,和离,只是那贱人名正言顺登上王妃之位的第一步。

可她凭甚和离

她不但是他亲自迎娶的正妃,还有先帝的赐下的玉佩在身

她要那些宅子,银钱又有何用呢

与郢王殿下和离,满京城还有谁敢娶她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