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折柳从地上艰难地爬到桌子边上,贺钦看得啼笑皆非,顺手塞了一个坐垫到他屁股底下,帮他稳住了身形。
“都别休息了,”他勉强招呼道,“快来,开会了开会了”
杜子君恨恨地磨着牙“到底发现什么重大消息了要是那种杂鱼的小道消息,我他妈”
他想放两句狠话,但碍于贺钦笑眯眯地坐在闻折柳后头,就像座坚不可摧的靠山一样,只得憋气道“我他妈就要罢工了”
闻折柳赶紧宽慰“放心吧,我保证是重要消息,甚至可以说是最关键的部分也不为过了”
听了这句话,杜子君和谢源源都是半信半疑的“哦”
闻折柳左右看看,他抓起茶杯,伸出手指,蘸着冰凉茶水,在深色的案几上画了一张表格样的图形。
“这就是五岛千里用于计时的表格,”他说着,在上头写了一个日期,“开头的第一个日期,是延享四年四月八日,同时,也是若紫”
“是若紫日记本上的第一天。”谢源源情不自禁地接话道。
闻折柳点点头“对。上面还有一首诗,写着露在青萩上,分明不长久,偶然风乍起,消散证无常”
“源氏物语,紫姬临终前所作。”贺钦淡淡接口。
闻折柳接着点头“不错,所以我认为,正是这首诗,昭示了珑姬想要将第一个久松另娶的新妇,也就是若紫夫人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同伴的接话没有令闻折柳感到被打断的不连贯,反而有种大家都参与其中的热闹快活,他开开心心地在桌子上写下了第二个、第三个日期,并且在后面打上了横杠。
杜子君皱紧眉头“这是计划表”
“是的,每隔七日,她就会在表上划掉一个日期。一开始,我也在奇怪,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接下来,我翻了她夹住计划表的古籍。”
他停顿片刻,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词句,开口背道“海人鱼,鱼身而人首,状若妇人,其音曼丽,见则天下大水。其臭无味,食之既狂,鲜有幸免者,食之寿千岁血肉入药,七曜一服,可使人神智渐聩,类棚头傀儡。”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瞬时记忆差不多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听到这段话,杜子君和谢源源仅是犹疑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登时异口同声地震惊道“她是人鱼”
虽然自己在知晓这件事的时候也大为震悚,可看见同伴此刻惊愕到失语的表情,闻折柳心里还是难免滋生出抑制不住的,孩子气十足的得意。
“嘿嘿,被吓到了吗”
“你嘿嘿个屁啊”杜子君慌得连嘴都合不上了,“等一下,这么说的话,就是她用血肉作药,第一次中招的是若紫。她控制若紫就像控制傀儡,而送给御召茶的酒,送给栗梅的黄金,表面上是若紫送的,但实际上全是她的手笔”
贺钦说“只怕不仅如此。一连七天服用人鱼的血肉,不但生前要被操纵心智,就连死后也依旧被她掌控在手心。看守日记的那三个厉鬼,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好可怕一女的”谢源源惨叫,“难怪江户那边不肯让她回去,什么封印冤魂啊,我看后宅的符纸根本就是用来镇压她的吧”
闻折柳唇边的笑容减淡了几分,他感慨道“即便是用来惩治负心汉,这个做法未免也太过激了。”
杜子君的心情平复了些许,他划开火柴,点燃一支烟,摇头道“不,要是这样,我反而有些理解她了她本身就是非人的物种,天生偏执疯狂才是正常的,只是久松未免太过愚蠢,他以为这是讲童话吗,怎么敢招惹这种女人”
“姐,你受害者有罪论了。”谢源源在旁边冷静指出。
“滚。”
贺钦看着桌上未干的水痕,紧接着闻折柳的笔划,又在上面划了一道。
“起因经过结果,我们大致已经知道了。”他说,“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她为什么要招揽阴阳师来这里。”
闻折柳“唔,是的,这是一个大问题,解开以后,我们基本上稳赢。”
贺钦微微一笑“我现在有点头绪,不过,现在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等今晚看过她邀请我们观赏的能剧,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四人围在桌前,盯着光滑案几上逐渐缩小,凝成一颗颗独立水珠的划痕,一齐陷入无声的沉思。
是夜,一行人打扮停当,拿好请柬,跟着前来引路的侍女,向御殿的方向走去。
沿途白灯高悬,照得地面纤毫毕现,只是那灯光的颜色毕竟惨淡,大片笼罩下来,显得四人看到的景色都有种黑白分明的错觉。
“也不知道神造是怎么躲过今早那一劫的”谢源源小声嘟哝。
贺钦的笑容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管他呢,死道友不死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