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2)

出了流云居, 夜色已深,踏上昏沉沉的甬道,魏景神色未见舒展。

哪怕确信自己能为傅芸寻获好归宿, 但这等遭遇, 总教人心情沉重的。

魏景一路沉思, 等他将益州内外各世家和臣将都滤了一遍, 回神,已回到正院夫妻屋里了。

邵箐唤人抬了水来,给他取了衣裳“沐浴了好不好”

魏景回身,抱着她“对不起阿箐”

“怎么了”

邵箐好笑, 他又没做错什么事, 道什么歉呢

魏景低头,触了触她的额头“委屈你了”

委屈么

邵箐知道他说什么。

此事后续, 仍需她亲自操持的, 这个旁人替不了。

不得不说傅芸其情可悯, 她对魏景也无情爱或其他想法, 纯粹是想抓住唯一浮木的心态, 好让自己下半辈子有个安稳的容身地。站在她的立场,其实无可厚非。

很可怜的一个人, 说气恨的话, 不大气得起来。

但怎么说呢,作为魏景之妻,邵箐不舒坦无法避免。夫君是她最不容侵犯的底线,有人试图触及, 哪怕再可怜再可悯,她心里还是堵。

某种热情被打消后,很难再重新提起来了。

邵箐伸手回抱魏景,喃喃道“我善妒,旁人便是多看你一眼,我也是不欢喜的。”

谁也不能碰触的禁地。

归根到底,还是他太重要了。

她垂下眼帘,烛光投在羽睫上,瓷白的肌肤上两扇小小的阴影。

魏景心里难受,收紧手臂“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

不管什么人,就算想了也是痴心妄想。

他的声音很急切,在耳边一叠声反复说着,驱散了邵箐心里所有忽如其来的低迷情绪。

她仰脸瞅了他一眼,翘了翘唇“当然是的。”

邵箐又笑“无事,五表妹是个可怜人,我会好好操持,好让她能相看个合适的好人家。”

这活计总避不过她,既然必须做了,那就以积极的心态做好。

否则,为难的就是魏景。

为了其他人损伤夫妻情分,太不值当了。

她退一步想吧,傅芸真是个很可怜的人,又已彻底打消念头,为对方寻个合适人家也没什么。

邵箐将小情绪悉数压下,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下月吧,等五娘再养养身子再说。”

妻子这般体贴,魏景高兴“嗯,好。”

其实客观来说,傅芸不嫁或许更好,但显然孟氏和魏景并不这么认为,两人还挺担心她耽误了最后韶华的。

观念不同,邵箐也没什么意见,嫁吧,有了前头这档子事,嫁了她心里还舒坦点。

她说到做到,积极调整心态,次日见到略显局促孟氏母女,邵箐微笑依旧“夫君与我商量过了,五娘身子还虚,好生将养,下月我们再邀宾客到家里来。”

孙氏也点头“是该养养。”

傅芸感激,忙站起,端正福了福身“谢娘娘费心。”

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不过孙氏回头却悄悄拉着邵箐说“元儿,你和殿下成婚也有数载了,怎地还不见有身子”

其实孙氏早就注意到这个了,不过见女儿女婿如胶似漆,便没有提。现在出了傅芸这一插曲,让她警铃大作,忍不住就说了。

傅芸这特殊情况就不提了,但妇人总归有子嗣在膝下才是稳妥的,女儿十九了,正是生养好年龄。

她道“可有让颜大夫诊过脉听闻他药膳了得,调养调养也是好的。你忙碌公务也无妨,只管生了,阿娘还有力气,正好替你带着。”

呃,孩子呀

邵箐忍不住摸了摸小腹,她是期待的,只是没避孕都一年了,暂时没见怀上。

不过颜明说两人身体康健,不需要调养,顺其自然就是。

邵箐有些苦恼,孙氏忙反过来安慰“那就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放宽心,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她年轻时对孕事钻研颇深,知道心急反而不易怀上,忙仔细劝慰。

魏景也是这么说的,邵箐其实也不怎么急,便笑道“嗯,我知道的阿娘。”

急也没用,顺其自然呗。

接下来,邵箐忙碌公务之余,就是安排傅芸的事了。

盲婚哑嫁,婚姻美满程度一直让她存疑。而撇开某个小疙瘩,其实傅芸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承受过最不堪的一切,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这么一个可怜人,后半辈子若再不如意,那就很让人心情沉重了。

再有一个,自那天以后,傅芸都是自觉避着魏景的,偶尔一二避无可避的场合,她一律低头沉默,嘴巴和蚌壳一样撬不开。

这种态度,让邵箐心里略舒坦了些,她也更愿意为其多费点心思。

她提议,要不设个宴席吧,广邀诸臣将世家,上下同乐,可携女眷子弟前来。既作魏景与麾下联络感情之用,相亲也同时进行了。

这提议得到一致赞同,魏景说非常好,他立即就命人去办了。

中秋已过,办的是赏菊宴。

廊道侧,甬道边缘,园子各处,一盆盆怒放的秋菊争妍斗艳,颜色各异,种类繁多,与艳阳一起驱散秋日寒凉。

这等景色,总教人赏心悦目的,邵箐侧头看了傅芸一眼,笑了笑“五娘,不去花园子走走么”

今日这宴席,暗地里为的就是相亲,从上到下心知肚明。颜明的风声已放出去了,但携带家族子弟赴宴的还是很多,而且不泛家风清正的家族,子弟优秀。

正如魏景所言,娶他的表妹,意义从来不在于生子。迂腐不知变通的家族,往往是无法屹立不倒的,这并不是趋炎附势。

邵箐携孟氏傅芸首次出场,各家夫人对傅芸都很热情,只是傅芸明显紧张,她礼仪不差,但放不开很拘谨。

魏景提议过七八家子弟,孟氏今日接触女眷觉得有几家很不错,但这个急不得。宴席过半,众人便开始催促傅芸去花园子走动。

今日的菊宴,男席女席只隔一道花墙,花园子还是共用的。气氛也相当自由,爱喝酒的喝酒,爱闲坐的闲坐,爱逛园子的逛园子,随意。

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目的,眼前园子除了各家夫人女眷,还已有了数量很不少的各家子弟在赏菊,傅芸过去正是时候。

孟氏显然也想女儿能选个合心意的,一叠声催促“娘娘说得不错,快去走走吧。”

傅芸养了一个多月,皮肤白皙了很多,脸颊也丰润不少,恢复往日五六分美貌。此刻脸皮涨红,不是害臊而是紧张,她摇摇头“我,我不去了。”

这姑娘明显是怯的,不堪的经历,让她彻底失去所有底气。

孙氏劝道“不怕的,他们既然来了,便是很乐意迎娶你的。”

傅芸旧事自然不会宣之于众,但要孙氏说,来的各家肯定猜度过傅芸不是处子之身。

一个年轻弱小的女子,在乱世颠簸长达几年才被找回,猜测未必如实际不堪,但该有的心理准备肯定不会少的。

万幸如今贞洁观念还是比较淡薄的,和离另嫁不过寻常事,头婚男娶二婚女也不稀奇。接受傅芸不难。

诸人一再劝说,傅芸脸皮涨红,却不得不去,她只能站起,捏着拳头缓步往院子挪去了。

邵箐给平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跟上伺候。

众人对傅芸菊园之行非常期待,但实际傅芸并没她们想象中坚强。

接近菊园,作为焦点人物,她立即吸引了很多视线,不少有志于此的世家公子微笑看来。

他们微笑,傅芸的观感可没这么好。

她从未摆脱过旧日阴影,男子多的地方向来是她最惊恐之处,这么多有意无意的灼热视线,她额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

恐惧的。

这园子她一步都不想进,但母亲等人的殷殷期盼,让她的步子也无法往回迈。

手心湿透了,她一咬牙,干脆低头快步往左边的小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