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赤司并没给楠子这个机会，他甚至更往前了一步，更加靠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左眼是纯粹不含杂质的金色，看上去有点像是冷血动物的眼睛。

这个距离让楠子有点不太适应，她伸出手虚虚挡在身前，阻止他再靠近。

楠子在他望向广告牌的时候就知道赤司发现自己了，这个时候再溜走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会使得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说来，如果是第一人格的赤司，这个时候应该不会这样为难自己，至少会使用更加委婉迂回的方式，不过第二人格的赤司嘛，就会强势得多了……

“楠子，你在躲着我？”

不是疑问，也不是在生气，而是淡淡的，确定的语气，赤司的视线下滑，落在那盒咖啡果冻上，又移开了，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而他能够出其不意的发现超能力者，还是由于个性，[天帝之眼]的观察能力再次增强的缘故……他可以看见所有的未来，而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楠子显然不可能知道他个性的再次变化。

楠子：好的，现在知道了。

不过有点迟了。

并且，拎着作为礼品的咖啡果冻在别人面前晃悠，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只是不想打扰你和你的队友而已。】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了，楠子有保留地回答。

“是吗？”赤司不置可否，态度模糊地反问了一句，楠子和自己的队友，哪边更加重要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过这一点暂时不需要让楠子知道，他也不打算追问下去。

顿了顿，他语气微妙地说：“如果说，出现在你面前的是另一个我，你还会躲开吗？”

“还是说，你也觉得，他更好吗？”

明明光看句子，是脆弱柔软的话语，赤司却说得颇为强硬，看来他内心并不觉得另一个自己会更好，也不希望楠子同情他。

楠子抓住了“也”这个关键词。

指的……应该是国中的队友吧，奇迹的世代？

【即使是他，我也会躲开。】所以说，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楠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奇妙啊，没想到自己在病院做过心理方面的护士之后，居然还真的有给别人做心理辅导的那一天。

【首先，】楠子避开了“赤司”这个称呼，【你认为自己是谁。】

这话除了字面意思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询问第二人格的赤司，有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楠子认为他不会听不出来这话的潜在意思。

目光不再躲闪，楠子微微抬起头，和他对视。

“我当然是赤司征十郎了。”微微一笑，赤司理所当然的说，这个时候他倒是自信到狂妄的地步啊，他同样没有正面回复楠子的言下之意，但答案已经可以通过他的态度表现出来了——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但同时也认同赤司征十郎这个名字和身份。

楠子此时已经认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多，也过于深入了。

如果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的话，那就是——

【你有想过自己会消失吗。】

就像楠雄世界的赤司一样。

第二人格的消失，是痊愈？是沉睡？还是死亡？

拥有双重人格的人，两个人格究竟是维持原样比较好？还是消失一个比较好？又或者说，融合在一起比较合适？

这些问题有些深奥了。

但是无论如何，当事人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向赤司。

……到了现在，赤司的心情比起最初已经好转了许多。

在广告牌的遮掩下，他们俩的所处地点的光线很是昏暗，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赤司金色的眼瞳却惊人的很亮，似乎有点点星芒。

“想过。”赤司缓缓回答，态度好得简直有点像他的第一人格了，随即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我不想了。”

看来赤司已经恢复正常的状态了。

楠子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放下心了，她沉默了一下，随便找了个【要赶不上回东京的列车了】这种借口，就匆匆离开了。

和上次的操作一样，在不小心进行了灵魂拷问，可能无意间刷了对方好感度的情况下，楠子决定用粗暴无礼的不辞而别把好感度降回原值。

她离开了。

身后，赤司驻足一会，轻轻一笑，也慢慢从广告牌后面走出来了。

此时外面天色渐渐昏黄，傍晚的凉风吹得人颇为舒适。嘈杂的人群中，穿着白色洛山制服的异色瞳高中生安静地穿行，他内心的思考逻辑完全没有被外在环境干扰，依旧井井有条。

他早就不再考虑消失这件事情了。

从前的他是为了追求胜利而诞生的，如果不能取得胜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但是现在，除了胜利，他还想要一些……别的东西。

不想消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