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秋风寒凉(1 / 2)

在官道上踢踢踏踏走了半晌,见一直万里无云天色晴好,桃樽不禁揶揄道:“羊公子,昨夜说今日定要变天,入水不宜,进山也不宜,怎的一路上艳阳高照碧空万里?是卜卦时不善不正,还是不诚不验?”

羊澄观一阵哈哈大笑,丝毫不见恼色,只回道:“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谁知刚过午时,阴风墨云滚滚而来,一时天地变色石飞沙走。几人不敢大意,看见前方一座城隍庙,急忙推门进去,要暂避风雨。

将马匹驴子安顿好,几人刚席地而坐喘上口气,就听雷声隆隆由远及近,片刻后豆大的雨点夹杂着栗子鸡蛋大小的雹子,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雪盏桃樽正庆幸躲得及时,忽听啪一声,大门被人撞开。就见一男子一手遮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看他被大雨浇得好似落汤鸡一般,雪盏忙递过去一方巾帕。男子先是一愣,犹豫片刻后,才接过来慢慢擦了脸和头发。擦完道声谢还了巾帕,男子便斜倚在墙边闭目养神。

雪盏桃樽本想上前搭话,看他几眼,问了句雨势如何,但男子恍若未闻,始终一言不发。见他冷漠孤傲,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雪盏桃樽暗哼一声,不再理睬。

隔门缝向外瞧瞧,雨势已渐渐转小,但下得缠缠绵绵不见停歇,更兼凉风习习,吹得人遍体生寒,墙边男子更是冻得浑身打颤。

鱼尺素眼观鼻鼻观心,虽是安然静坐,但也忍不住微微发抖。羊澄观在庙内逡巡一圈,在后殿角落里扒开一块旧布,下面竟堆了不少干柴和火盆,忙喊雪盏桃樽生火取暖。

生起火盆,鱼羊几人围坐了一圈,边烤火取暖,边剥板栗红菱来吃,一时暖了身子暖了肠胃,倒舒坦不少。

墙边男子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仍不声不响闭眼靠在墙边。鱼尺素心中不忍,开口喊道:“风雨寒凉,兄台不如一同过来烤火。”

男子张开眼睛瞧了瞧鱼羊几人,低头犹豫片刻,才慢慢起身,勉强蹭到了火盆跟前。

鱼尺素当他怕生,又抓了几个剥好的板栗红菱递过去。雪盏桃樽剥了许久,见白白送了人,立时气得心头火起,却不好发作,只得背过身去不去瞧那碍眼之人。

男子慢吞吞吃了两个板栗红菱,忽地起身去翻自己的包袱。

左扒右扒扒出几个橄榄来,他又刷一下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无视雪盏桃樽惊惧的眼神,自顾自切了橄榄板栗,又递回给了鱼羊二人。

看二人讶然无语,男子自己捡了一片橄榄一片板栗放入口中,开口道:“橄榄板栗薄切同食,别有一番滋味。”

鱼羊二人立时好奇心起,也学他一般同吃了橄榄板栗。咀嚼几下,羊澄观立时拍掌叫绝,笑道:“两样寻常果子,同食竟有梅花风韵。兄台有如此巧思,当真是个妙人。”

男子勉强一笑,轻声道:“不过是家人瞎吃胡闹碰对了而已,哪里当得上巧妙二字?倒是有人起了个巧妙的名字,梅花脯。”

一向人前矜持的鱼尺素,也由衷叹道:“梅花脯,梅花脯,竟真似以梅花为果脯,淡香天成,妙哉妙哉。”

不料男子闻言却面露悲愁之色,一时又偷眼看看其余几人,猛地收敛神情,强笑了两声。

雪盏桃樽本气鼓鼓在瞧热闹,听了鱼尺素一番话,不由得紧盯着橄榄板栗目不转睛,还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男子看出两人心意,拿匕首又切了几个,递到雪盏桃樽面前,二人不再迟疑,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吃了。

看几人性情随和,又吃得香甜,男子打开包袱,拣出来另一样东西。他一层层拆开,雪盏桃樽两颗心跟着一提再提,等最后一展开,原来是干荷叶包着几个圆头圆脑的芋艿。

二人不禁失望道:“芋艿,可惜是生的,吃不得。”

男子点点头,指指羊澄观腰间的酒瓶,犹犹豫豫道:“公子,不知可否借在下一些酒水?”

羊澄观当他要饮酒暖身,不假思索便将酒瓶摘下给他。

谁知男子用荷叶包好芋艿,径直拿酒涂抹均匀,看火盆里干柴烧得七七八八,便把芋艿埋进了炭块柴灰之中。

他行云流水一番动作,惹得羊澄观高挑眉眼,了然笑道:“煨得芋头熟,天子不如我。先朝懒残禅师以火灰煨芋,有召不应。兄台如此行事,莫不是想效仿世外高士?”

男子正拿树枝拨动火盆中的炭块,闻言手上动作便是一滞,随即垂头不再言语。

鱼尺素见状说道:“初秋凄风冷雨,最难将息,烘烤芋艿来吃,正好暖心暖身,兄台思虑当真周到。”

男子抬头瞧瞧她,勉强挤出一丝淡笑,回道:“贬谪之人遇见懒残禅师,能领取十年宰相。可惜几位遇见在下,怕是只能沾染霉运了。”